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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爷与慕老爷断了,不再来往了?

  吃过晚食,天色还未暗,林东恒却以冷眼相对,望向裘牧霆,隐隐有逼迫之意。

  裘牧霆起身颔首,“林夫郎与老夫人好手艺,酒足饭饱,怀舟在此谢过,只因忽而忆起有事,便先告辞了,恕怀舟失陪。”

  云书应了,温和笑道,“好,怀舟明早若无事,便来与我们一道用早食罢。”

  林东恒方松懈一些,心中暗想慕怀舟还算识趣,知自个不待见他,吃饱了待也并未赖着不肯走。然听到夫郎之言,一颗心又立时吊起,捋着美须虎视眈眈看向裘牧霆。

  一抹笑挂在裘牧霆唇边,垂眸拱手,拒了云书,“恐怕明早怀舟不得空。”

  说罢,转身离去,身后跟着商十。

  林东恒长长吐息:总算他还有几分知趣。

  待下人领神医去后院歇息,云书才看向自家夫君,“今日因何事与怀舟争吵?怀舟与你皆并非无礼之人,且你们向来投缘,若只一些龃龉,定然不会闹到如此地步。”

  他也觉出了几分蹊跷。

  林东恒有意不让夫郎烦忧,便道,“无事,我先去看看瑞宁。”

  林东恒无非与自家哥儿说些体己话,语重心长,且循循善诱,并未多严厉,却是父亲对哥儿应有的教导。

  人前他并未斥责哥儿,维护哥儿,但人后,他却对烛教导,让哥儿洁身自好,莫要与男子无名无分厮混,更不要做人妾室,便是一世不嫁,他们也不会逼他。

  大夏国风气还未开放到容忍哥儿一世不嫁的地步,林东恒却这样包容,林瑞宁心中感动,颔首乖巧,“瑞宁知错了。”

  “知错能改便好。”林东恒欣慰不已。

  “瑞宁从前与世叔私下来往,瞒着爹爹产生情愫,是瑞宁之错。”林瑞宁声音浅浅,轻声细语,神色却逐渐认真起来,“瑞宁知爹爹怕外人说闲言碎语,中伤瑞宁名声,因此瑞宁想,不若便让世叔上门提亲,定下名分,如此便可光明正大来往,也由不得外人说三道四了,可好?”

  林东恒满面老父亲的温和慈爱,都僵在了脸上。

  他以为哥儿诚心认错,还觉哥儿乖巧,却不曾想哥儿却是一意孤行。

  他又怒又急,“可他——”

  林瑞宁解开误会,“爹爹误会世叔了,他家中并无妻妾,至今未娶亲的,瑞宁嫁给他并非做妾。”

  林东恒脸上仍并未见半分喜悦之色,“妻妾之事,他远在戎城,谁人知他所说是真是假?更何况瑞宁年方十七,他却已三十有二。”

  握拳忍无可忍,“足足比瑞宁大十五岁!”

  说句不好听的,大夏国成亲早的男子,三十二岁时,便已有像瑞宁这样大的儿子了。

  年岁在二十五之上的男子,他不做考虑。

  林东恒面色些许疲累,眼底浮起红血丝,“瑞宁身子虚弱离不得人,慕怀舟这样老,定是比瑞宁先去的,届时瑞宁无儿无女,凄苦伶仃无人照应,我如何能答应这门亲事?”

  到那时,他与书儿,及岳父二老也早已逝世,瑞宁远在戎城,黄沙漫漫异地他乡,该如何度日……

  只是想想这个场面,林东恒便眼底发红隐隐含泪,心头疼痛。

  林瑞宁从未谈过情爱,也从未为人父亲,看着林东恒双手颤抖惆怅伤怀的模样,也感知到几分为人父的责任与那份厚重的父爱。

  为人父母,若爱子则为之计深远,责之深,爱之切。他爹的顾虑,林瑞宁能理解。

  这事,眼前怕是无解。

  哪怕他可以反驳,言道哪怕他终身不嫁,他们二老百年后,自己也是无依无靠,来劝说林东恒。但,这只会另林东恒更加忧心焦虑,林瑞宁怎忍心这般做?

  而且只怕他爹还会急着替他招婿上门罢——定是年岁与他相当,甚至年岁比他小的。

  看来唯有二胎,方可解忧罢。

  谁让裘牧霆比他老这么多呢。

  若他有弟妹,林东恒应是不怕他们二老百年之后,自己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了。

  林瑞宁上前拥住林东恒,脑袋轻轻贴在林东恒胸膛,轻声道,“爹爹莫忧,瑞宁暂时不再提此事。”

  送走林东恒,虽已入夜,林瑞宁却是丝毫不困,他连睡两日,早便睡足了。

  房中较为闷热,林瑞宁干脆便在院中石桌边坐下纳凉,忌女忙把两盆冰从屋里搬来,又替少爷打扇。

  今夜月明星稀,凉风习习,甚是惬意。

  忌女心却静不下来,小声道,“少爷当真要与慕老爷断了,不再来往了么?”方才少爷与老爷谈话,她都听到了。

  一墙之隔,两米多高的院墙外,刘七听到小丫鬟这话,不由小心翼翼望了主子一眼,背脊隐隐生寒。

  商十犯了大错,被责罚三百鞭,至今仍下不来床,若不是无能子神医替他看鞭伤,又以灵药吊着,怕是挺不过三百鞭。

  他代替商十,暗中保护林少爷。

  搁以前这是肥差,搁现在却令他惧怕,毕竟这差事一不小心便要掉脑袋。

  正无数次训诫自个莫要如商十般犯错呢,未曾想便听到这消息。

  完了,他怕不是要被爷罚五百鞭了吧……

  身形高大的男子一袭玄色衣袍,面对院墙负手而立,面色波澜不惊,身影几近融入深沉夜色中。

  他静静听着小丫鬟之语,眸色未起变化,好似并无一丝紧张,负在身后的宽大衣袖中,掌心却早已握成拳头,天生淡然冷漠的薄唇微抿。

  那枚传家之宝的碧绿玉扳指,在等待哥儿回复的沉默中,几近被愈发加重的力道捏碎。

  数十息后,才听得里头一声轻笑,哥儿声音温润灵动,“傻丫头,只是暂时应付爹爹罢了,若我心意已定与他不再往来,怎还会受用他的藏冰?”

  那些小物件,也定会全数奉还的。

  林瑞宁与小丫鬟轻声笑语,外头,裘牧霆袖中拳头缓缓松开,绷直如弓的背脊,也松弛许多。

  声音低沉沙哑,“瑞宁。”

  “啊!”忌女被吓一跳。

  乖乖,慕老爷何时在外头的?

  林瑞宁也微讶,旋即笑意加深,站了起来,离墙根更近,一墙之隔,两个对立着,梨涡软语,“世叔何时来的?”

  “吃过晚食,便在此了。”裘牧霆冷漠威严的丹凤眸浮起柔情,“瑞宁今夜难得来院中纳凉。”

  晚食离此时,已有一个时辰。

  他竟便这样静静等在院墙外一个时辰么?如果自己不是凑巧来院中纳凉,这个男人怕是不会打扰他,更不会让自己知道,他等自己。

  林瑞宁心头酸酸甜甜,一双桃花眸不自知的,已荡着春情,十分软娇,“我与世叔心有灵犀。”

  连声音也是软甜得能滴出水来的。

  裘牧霆低低闷笑。

  磁性沙哑的低音炮笑起来更好听,格外撩人,林瑞宁耳根微红,却笑得更甜。

  夜风中月光下,两人隔墙轻声细语交谈,虽说的不是情话,却更似情话。

  忌女已羞得小脸通红躲开了。

  外头的刘七也躲得远远的。

  直至夜已深,林瑞宁这副身子虚弱,熬不得太晚,打了个哈欠。

  裘牧霆温声道,“瑞宁既困了,便去歇息罢,明日我来看你。”

  “怕是爹爹不愿我见你。”林瑞宁半合着眼,已十分困了。

  “我自有办法,光明正大见瑞宁。”裘牧霆轻笑承诺,哥儿十足的安全感,向来便是沉稳可靠的。

  林瑞宁这才含着困意,软软低哝,“世叔,明日见。”

  这一夜,从始至终,二人皆隔墙交谈,裘牧霆无唐突翻墙闯入之意,林瑞宁也未开口邀他进来。

  克制而又朦胧。

  他们皆知,心中所谋,是两情长久。

  .

  翌日,林瑞宁睡到几近正午才起身。

  忌女满脸喜色的伺候少爷梳洗,“少爷,慕老爷果真来了呢!且老爷言等你醒了,便让你过去,少爷无需禁足啦!”

  林瑞宁唇角勾了勾,难得的,亲自选了套衣裳与饰物。

  忌女吃吃捂嘴偷笑。

  来到正厅,裘牧霆果真已在里头。

  林瑞宁并未看他,在人前装做一个乖顺的儿子让他爹安心,“爹爹。”

  林东恒却暂时顾不得观察哥儿与慕怀舟有无眉来眼去,拧眉道,“瑞宁,他说你要囤积粮食,可是真的?”

  今日慕怀舟来,竟说瑞宁借十支商队,要大肆购买囤积粮食,吓得他不敢轻易将人赶走。

  林瑞宁从未与几位长辈说过此事,见人齐便开口解释一番此事目的。

  云书心疼哥儿,“流言蜚语,实是可恶。”

  林东恒沉吟叹道,“旱灾之事,为父也有几分警惕,只是瑞宁此举耗费太大。”

  他揉着额角,双目赤红,“若非林家祖辈在此,我林东恒举家搬离此次,又有何妨?”

  林瑞宁并未接这一句。

  大夏国重孝道,抛弃爹娘,可入大牢的。

  林东恒也知自己此言只能负气说说罢了,叹一口气,与裘牧霆细细说起屯粮布施之事,他也还小有一笔银子的。

  正说着,外头却极其热闹,喧哗声传入,惊动众人。

  刘七跑入,憋着坏笑,故作不知情,“咳咳,爷,旁边老宅那位林二小姐,偷汉子被人家大婆拿住了,正扭送过来,闹成一团呢。”

  林瑞宁第一时间看了裘牧霆一眼。

  直觉告诉他,这是裘牧霆一手策划。

  果真,便瞧见男人眼底一缕笑意。

  他便也含笑轻品花茶,便是裘牧霆不出手,他自己也不会放过林瑞柔的。若不是他空间里有变异植物,攻击力极强,那日他早已被玷污。

  “呸!该!”王素娟也立时叫好,笑上眉梢乐呵呵,“真是老天有眼,老婆子我瞧瞧热闹去!”

  林东恒放下茶杯嘴角一撇。

  老天有眼?此事怕是慕怀舟做的罢?

  站起身,“我也去看看热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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