问话的人当即大惊，他是塞外部落来戎城做皮子生意的，说话叽里咕噜带着口音，“那小哥儿及笄了没有？那裘三爷岂不是你们常说的‘老牛吃嫩草’？！”
周围的人默了默。
……这样说也没错。
裘三爷的确是拱了一棵又水嫩又高贵貌美的小草。
任谁见了不在心中暗暗由衷骂一句“禽/兽”？
这堆人正相顾无言挤眉弄眼一切尽在不言中时，却察觉到一道凌厉视线淡淡扫过来，裘三爷那张俊犷的脸虽无甚表情，却令人大气不敢出，头皮发麻，比这凛冽寒气还要厉害。
怎、怎么办？
莫非裘三爷知晓了我们在心中骂他？
不不，裘三爷又不是我们肚子里的蛔虫！
可是我好害怕呜呜……
死一般的寂静中，忽而响起一声嚎叫，惊天地泣鬼神，“般配！实在是太般配了！裘三爷和夫郎真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呀！”
仍旧是方才那塞外汉子，大腿一掐，顶着络腮胡，浮夸至极的拍着心口夸赞。
周围人：狗蛋，我敬你是条汉子。
林瑞宁扑哧一声笑出来，扯扯裘三爷的袖摆，“大过年的，世叔莫要为难人，否则明日开年，定有许多人骂你，这可是不吉利的。”
“他们敢？”裘牧霆慢条斯理的开口，不甚在意的收回视线，懒得搭理那些心口不一的小贩。
总之那些人只是嫉妒他娶了瑞宁这样好的小夫郎罢了。
他将马车窗子合上一些，以免凛冽寒风吹走车上热气，令小夫郎受凉。
外头大雪纷飞，滴水成冰，夜里怕是有零下十几度，白日也足够冷，林瑞宁娇弱的身子，是无法脱离炭火的，因而只能在马车上过过眼瘾，不能下车去逛。
这次出行逛市集的机会，还是昨夜林瑞宁表现得格外乖巧换来的，其中辛苦不必细说。
马车是特制的，四壁都裹了厚厚的棉花，保温效果很好，马车上烧着暖融融的炭火，热气不会泄出去，林瑞宁倒是不冷，只是对外头的热闹只能看不能碰，更加眼馋。
小哥儿一双水眸巴巴的，任谁都硬不了心肠。
裘牧霆握住小夫郎柔软的手叹气，“商十，将马车开得更近摊子些。”
“你见了甚么喜欢的，我让他们拿过来给你瞧。”
“只是东西放在外头久了，冰手得很，你只看，莫要摸，嗯？”
“若答应了，我就让他们拿给你。”
林瑞宁哪有不答应的，乖巧点头，又软软恭维，“世叔待我最好了。”
裘牧霆低笑，将帘子拉起来些，凑到他颈间含笑低语，“既是觉得我好，那晚上瑞宁配合我些，给我点奖励，可好？”
“不好！”林瑞宁恼怒，将他推开，“老不正经。”
接下来，林瑞宁凡是看上的或有趣或精美的物件，暗卫们都会检验过后呈过来给林瑞宁看，若是喜欢的便买了，反正裘三爷不差这点银子。
倒是有许多摊贩老板或是铺子里头的掌柜十分喜欢林瑞宁，不愿收林瑞宁银子不说，还要多送些东西给他，被裘牧霆冷脸拒了。
林瑞宁好笑，暗掐他的胳膊，“人家一番好意，世叔不接受也就罢了，怎的还摆脸色给人看？”
裘牧霆捉着他的手指把玩，唇边冷笑，“我的夫郎，我自会养，用不着旁人替我省这点银子。”
“世叔当真霸道。”林瑞宁梨涡很甜，“那世叔可要多挣些银子了，瑞宁可不是好养之人。”
“放心，便是十个百个瑞宁，我也养得起。”裘牧霆亲了亲他手背，“时辰已不早，他们该是等着我们回去吃汤圆，回了罢？”
林瑞宁不甚尽兴，他还想瞧一瞧摆在笼子里的那些野兽崽子。
裘牧霆便笑，“明日再陪你出来，我有座兽园，你想要虎崽也是有的，品相比这些要好上许多，明日去瞧一瞧是否有合眼缘的？”
“当真？”林瑞宁惊喜。
“当真。”裘牧霆点头。
林瑞宁信他，老男人只在床榻上言而无信，其余时候却是一诺千金的。
再看外头下人们手里怀里皆是满满当当的了，林瑞宁当即应允了，“那回府。”
裘三爷与他的小夫郎，便这样调转马头回府去了，前头还翘首以盼的摊贩们顿时大失所望！
在车马离去之后，摊贩们当即激情对骂了起来！因为后头的摊贩觉得都怪前头的摊贩拖延了时间，使得裘三爷夫郎都没有时间“宠幸”他们了，他们还想和他说说话呢！
“关我们何事？有本事你们明日摆在前头呀？”
“我***……”
回到府中，果然大家都在等他们回来。
林瑞宁一进去，便被团团围住。
众人嘴里一边大胆数落裘牧霆，竟将带他出去这样久，若是冷到了怎好？一边对林瑞宁温声软语，好不双标。
李浩澜借口给他暖手，趁机拉了他的手摸了好几把，嘴上乐呵呵，“瑞宁，来来来，这是虾仁蟹黄馅的，这是花生芝麻馅的，这是牛肉五鲜馅的……”
谢灵霜已舀了一只起来，送到林瑞宁嘴边，笑吟吟的，“瑞宁试试看？”
梁巧思慈爱温柔，“吃了汤圆，年年团团圆圆。”
林瑞宁不拂她们好意，小小咬了一口，牙齿却是咬到了个硬物上。
他一愣。
众人立时欣喜笑了起来，“哎呀！不愧是瑞宁，就是有福气，第一口便咬到了万事顺心铜钱，好意头！”
原来里头还放了铜板的，他的运气真的不错，虽知封建迷信不可取，林瑞宁仍是心情更好，取出铜板后将汤圆吃了。
裘老太爷抢着撸起袖子，“老夫也来老夫也来！我给瑞宁也捞一个！”
他手一捞，捞起一只，凑到林瑞宁身边，“嘿嘿，瑞宁来尝尝这个！你的福气是顶好的！”
没错，林瑞宁的福气的确很足，竟又吃出一枚铜板来。
接下来，三岁的裘澹乐也抱着他的腿，红着脸奶声奶气的请求替三爷爷夫郎捞一只。
林瑞宁被这软软萌萌的奶娃萌翻，自然是应了。
这一只汤圆，竟也有铜板。
最后，裘牧霆也捞了一只给他，也吃出了铜板，真是稀奇。
众人满口夸赞林瑞宁是福星，争着要继续替他捞。然林瑞宁胃口小，汤圆又不好克话，吃了四只已是极限，便婉拒了，惹得裘文慧等没有机会出手的人满脸失落。
林瑞宁轻笑，温柔摸摸裘文慧发顶，“那不如文慧替世叔捞一个？”
“替小叔捞？”裘文慧受到惊吓一般，慌忙丢开勺子，“啊呀，不得了不得了，我的手抽筋了……”
裘牧霆脸色黑沉。
林瑞宁憋笑，“我替世叔捞一个。”
他捞上来的这只，是没有铜板的，打破了林瑞宁原本的猜测，他吃出铜板的概率太高，还以为所有汤圆里头都有呢，原来并不是。
再看其余人吃的，也并没有铜板。
看来他的确运气好。
林瑞宁也是第一回在这个世界过年，且末世中幸存者许久未过过年了，因而兴致盎然，吃过汤圆后便与裘牧霆回了三房宅子，亲自去挂灯笼贴对联与福字，这些也是大夏国的习俗，只是戎城习惯在除夕饭之前弄好。
亲手将喜庆的灯笼挂上，摆好流苏，仰头望去，烛火莹耀温馨，林瑞宁一颗心温暖而柔软，他的人生从未像现在这样幸福而充实。
这里对他而言不再只是书中的世界，而是他的归属。
他有爱人，亲人，未来还会有孩子。
林瑞宁，你不再是孤身一人啦。
裘牧霆自身后拥了过来，将他微凉双手拢入灼热掌中，“挂得很好，辛苦夫郎了。”
“那剩下几个你挂。”林瑞宁狡黠一笑。
“好。”裘牧霆从善如流。
小两口新婚燕尔，自又是亲昵许久。
这一边主宅，裘家剩下的人吃完汤圆，对视一眼，纷纷笑了。
李浩澜打趣道，“你们也忒坏了，竟捉弄瑞宁。”
谢灵霜直呼冤枉，“我只开了个头，谁知你们也跟着捞带铜板的。”
裘老太爷理直气壮，“瑞宁身子弱，捞多些福气给他傍身，有何不可？”
裘澹乐奶生奶气认真点头，“要给三爷爷夫郎福气，三爷爷夫郎有福。”
裘老太爷大喜，“唉哟，老夫的乖玄孙，以后也要像我一样疼你三爷爷夫郎，知道么？”
“知道，乐乐捞了有铜板的汤圆给三爷爷夫郎吃，三爷爷夫郎高兴。”还亲了他的脸呢。裘澹乐小脸红扑扑。
众人又是大笑。
没错，林瑞宁之所以连续吃到四枚铜板，自然是他们特意的，裘家人包括裘澹乐，都有些习武底子在，汤圆里头是否有铜板，重量是不同的，他们轻易便能区分。
不过此事，便不必让瑞宁知晓啦~
他们说瑞宁有福，那他便是有福的。
除夕日，千家万户欢声笑语喜气洋洋，里外飘满食物香气，满城人间烟火。
下午祭过祖先天地，待到华灯初上，阖家团圆，围着巨大的圆桌热热闹闹落席。
外头飘着大雪，里面融融暖光，林瑞宁举杯，与众人相碰，再与裘牧霆碰一碰，“世叔，除夕欢乐。”
“岁岁无忧。”裘牧霆哑声，凤眸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