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瑞宁以为，裘牧霆只是说说罢了。
但他却没想到，这人是认真的，是真的想将裘天启赶回戎城去。
林瑞宁：“……”
忽而有些同情裘天启了怎么办？
裘牧霆抚摸着小夫郎的肚子，眉头微皱，专注于感知肚子里头的动静，随口道，“既然他惹得瑞宁不开心，自然便不该留在这。这是你的县主府，任何人都不能在你的府里叫你不痛快。”
林瑞宁挑眉，“哪怕是你？”
裘牧霆颔首，表情不变，“对，哪怕是我。”
“呵，世叔就知道说些好听的来哄我。”林瑞宁撇嘴，面上不以为意，眼睛却弯弯的。
温热手指轻轻摩挲小夫郎肚皮，裘牧霆有些迟疑，“瑞宁的肚子似乎比一般有孕夫郎的大一些，近来无能子没有替你诊脉过，我叫他来仔细替你看看。”
林瑞宁眨眨眼，“是啊，的确大了一些。”毕竟他怀的是双胎呀！
想想的确有些日子没有叫无能子帮检查身体状况了，林瑞宁便点头同意，“好，那便劳烦世叔将他请来了。”
小哥儿之事于他无小事，皆是大事。
裘牧霆当即便站起身来，怕小夫郎害怕，临时走握了握小夫郎的手安抚道，“瑞宁莫忧，我们的孩儿定健康无虞。”
“嗯。”林瑞宁摸着肚皮，笑笑，“我知晓。”
他时刻都可以感知到腹中那两个孩子的心跳，此刻他们也是强壮有力的一下一下跳动着，莫名可以感知到一个节奏调皮，一个则沉稳一些，相同的是两者都对他散发出一股亲近和依赖的感觉，似乎在借着心跳的节奏在无声的喊他“小爹”。
从前林瑞宁听说过，有些人有孕后由于种种原因心情会抑郁，甚至不喜欢、排斥腹中胎儿，但他只觉得对他们的喜欢与日俱增，还未见过面便觉自个的孩子可爱得紧。
这几日，他已在向云书与王素娟学习如何做肚兜、虎头鞋之类的婴孩物品，放在从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——自个竟然会捏着绣花针穿来穿去！
无能子不在府中，近日那医者学堂已基本修建完成，不日便可开堂招收学子，无能子稀罕得紧。正好学堂里头有两个专门给夫子住的院子，无能子便兴冲冲搬到那儿去住了，今日是第一日。
所以裘牧霆得出府去寻。
而他去寻无能子的事，很快也被其余人知晓了，不由吓一大跳，以为林瑞宁出了状况，便匆匆赶来。
此时还未夜深，只是方用过晚食后在消食罢了，夏季夜晚微热，林瑞宁裘牧霆方才是坐于院中凉亭下乘凉的，因而众人进来后也无需避讳甚么，径直靠近过来。
当头的裘老太爷丢了拐杖健步如飞，“瑞宁！你出了何事？不要吓老头儿我啊！”
云书抱着康儿在后头气喘吁吁，“瑞宁！你无事罢？”
因为走得太急，还几乎摔倒，幸而身后的林东恒与王素娟及时伸手将他扶住，否则一大一小若是摔倒了可不得了。
如此惊险一幕，林瑞宁看得眼皮直跳，连忙走过来，“祖父，小爹，我无事，”随口诌了一个谎，“只是腹中有些积食罢了，不要紧的，你们莫忧。”
“原来如此，那就好那就好，”众人这才松一口气，擦擦额上冷汗。
康儿不知大人们的兵荒马乱，只睁着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，许是觉得好玩，在小爹怀中咧着嘴乐了起来，虎头虎脑的，脸颊肉嘟嘟。
林瑞宁看得心痒，伸出手来笑着哄，“康儿来，兄长抱抱。”
云书不给，“你有孕在身，他又重得很，闹腾起来手脚也乱踢，有时我都险些抱不住他，更莫说是你了。你啊，还是仔细些自个的身子罢！”
“小爹，我的身子好得很。”林瑞宁难得撒娇。
云书看了看，小哥儿的确长了些肉了，精神气色也极好，几乎瞧不见从前的病气了，不由满意点头，慈爱笑了，“看来你被怀舟照顾得极好。”
林东恒瞧出他抱小儿抱得手臂酸了，便将小儿接过来，也朗笑感慨，“是啊，从前我们总觉得怀舟年岁太大，如今看来年岁大也有年岁大的好处，总归是细心体贴些的，也会疼人。”
大十五岁、的确是几近能当小哥儿的父亲了，但裘牧霆也是将自家哥儿当成孩子来疼宠啊，足够的爱可以弥补任何缺点，如今裘牧霆年岁大这一点，甚至几近已成了优点。
毕竟裘牧霆亲自主持处理的这一桩桩、一件件家国大小事，若换个人来，定是做不到这样好，年岁为裘牧霆增长了阅历与能力，早就了他如今的从容不迫处变不惊。
对这个哥儿婿，云书与林东恒都极为满意的。
王素娟与云山也不住赞同，“是，怀舟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呢！”
林瑞宁知晓裘牧霆好，众人对他心悦诚服是意料之中，可却不曾想大家叛变得如此之快——尤其是在他知晓裘天启觊觎忌女这个节点，就让他心情很微妙。
年纪大都能成为优点了？离谱。
扁扁嘴，“从前爹爹你们不都说年岁大去得早么？日后谁照顾我呢？”
“既然已结为眷侣，自然是互相照顾，若真有怀舟老去不能动弹的那一日，瑞宁当反过来悉心照顾于他，不可任性为之，方不枉怀舟平日对你的疼惜。”云书温柔慈爱的与哥儿讲着与夫君之间的相处之道，细细教导他。
他将自家哥儿当成掌上明珠，只觉怎么疼宠呵护也不为过，不舍得他辛苦半分，最好十指不沾阳春水。如今却能叫哥儿反过来照顾裘牧霆，自然是因为裘牧霆待哥儿的好叫他也挑不出差错来，已彻底接纳了这个哥儿婿。
林瑞宁听着云书的教诲，唇边泛起浅浅笑意，心中暖暖的，口里应道，“是。”
他替裘牧霆开心。
能让爱他如命的云书都这样想，说明裘牧霆已彻底得到林家长辈的认同，大家开始心疼他。
如此甚好。
裘牧霆值得。
林瑞宁梨涡荡起，看一眼立在一旁的忌女，又若有似无的将视线投向院子小拱门处，那里有个人探头探脑。
是裘天启，他背着包袱，踌躇着，不知该不该迈出这条腿走进来，毕竟曾祖父对他很是嫌弃，小叔也命令他不许靠近小叔夫郎，要他连夜回戎城去。
可是他舍不得就这样离去，起码，起码得与小姐儿告个别罢？呜呜呜。
最终他深吸一口气，打算冒着付出生命的代价，站在拱门处，迈开了左腿——
“脚不想要了，我可替你砍了去。”
不轻不重的声音，却似自地狱传来。
裘天启背脊一僵，“小、小叔……”
他甚至不敢回头，只觉脖颈凉凉的，被点名的那条腿则隐隐作痛，感觉下一刻便会脱离他的身体去流浪。
裘牧霆气场强大，向来叫人难以忽视，因而众人立时便注意到裘牧霆带着无能子回来了。
林瑞宁开口，解救了裘天启，“是天启啊？你站在那作甚？想进来便快进来呀。”
桃目笑眯眯的，十分惊讶无辜，“呀，怎的背了包袱？你要回戎城去了？何事这样赶，临阳景色还不错，若无大事，不如多留几日，陪陪祖父罢。”
裘牧霆侧目，看了装模作样的小夫郎一眼，丹凤眼里已隐隐浮起笑意。
他也不问小夫郎为何转变了态度，只带着无能子走进去，眼下小夫郎的身子比侄儿的去留要重要得多。
裘天启惊喜，如蒙大赦一般，忙丢了包袱跑到凉亭，乐得直咧嘴，连连对林瑞宁点头，“小叔夫郎说得是，天启的确该留下来多陪陪曾祖父，您放心，天启会的，会的！”
有小叔夫郎开口，小叔定不敢再赶他走了，他的靠山可是小叔夫郎啊！
呜呜，小叔夫郎真是菩萨在世！
裘天启对救他于水火的小叔夫郎，甚是感激！
裘老太爷嫌弃拂袖，嘀咕道，“哼，谁要他陪了，咋咋呼呼的，看着便烦，还不如去哄哄那甚么静静，早日娶妻……”
裘天启只当没听见。
反正他留下来又不是为了曾祖父……
这只是个小插曲，很快众人便将注意力放回林瑞宁身上，看着无能子替他诊脉。
无能子倒是很快，不一会儿便“咦”了一声，又换了只手，而后看着林瑞宁比常人略大一些的肚子，恍然大悟，哈哈大笑起来，“原来如此啊！”
以防闹出乌龙，又在众人好奇中，不卖关子，直接请求道，“师父好似怀了双胎，不过为了更加准确，还请师父与三爷准许老夫碰一碰师父的肚子，这样我定可以完全确定了。”
“双胎！”众人震惊，转而大喜。
裘牧霆波澜不惊的脸第一回露出如此明显的愣怔，定定看着小夫郎的肚子。
直到无能子又请求了一回，他才回过神来，用力点头，“准。”搜毣趣
林瑞宁含笑握住老男人的手，对方立刻回握，掌心竟然出了许多热汗，且林瑞宁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