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位置:4A小说>女生耽美>我真没打算掰弯你> 情知在霈(七)[VIP]
阅读设置(推荐配合 快捷键[F11]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)

设置X

情知在霈(七)[VIP]

第77章 情知在霈(七)  郁霈艰难地仰起头获得一分喘息之机, 争分夺秒地制止他:“别闹,让我先开灯。”  “不开。”陆潮不由分说握住郁霈的手,按在了近在咫尺的开关旁边, 咬着他的脖子闻到浓烈的酒味。  “约法三章你是不是忘了?”陆潮低声问他,嗓音里带着几分几不可察的委屈。  “我……”郁霈整个人被按在墙上,酒精让他的思维变得迟缓。  他实在没料到陆潮会来,也早该知道他不会那么听话, 乖乖在学校等他。  郁霈原本就湿漉漉的后背更加毛躁,被咬住的脖颈像是连神经都被拽出来。  “陆潮, 别……”郁霈推着他的肩膀, 艰难开口:“我刚喝了酒, 你让我……”  一个别字和一个推拒在陆潮的眼里像极了排斥,郁霈微重的呼吸和酒味牵动他的理智,脑海失控地响起他叫肖听的语气。  他也会和别人撒娇,还约好办戏班, 携手同行。  陆潮心底无名的火气瞬间蔓延,他无法忍受再听见任何拒绝的字句, 更不能想郁霈和肖听的交流。  他咬着郁霈的脖子, 迫切地问:“你喜欢我吗?你真的喜欢我吗?”  郁霈一怔,刚想回答唇就被堵住,带着惩罚性的凶猛与□□, 强硬地顶开唇缝却没有停留,反而去找他的喉结、锁骨。  郁霈意乱情迷,酒后极其敏锐的感官像是放大了无数倍,陆潮的每一次触碰都像碾碎骨骼, 逼出他艰难的喘息。  “陆潮,我……”  “你别回答。”陆潮抬手捂住他的嘴, 一下下亲他的眼睛和鼻尖,“现在别回答,我不想听。”  “你一会要听,一会又不要……”郁霈喘了两口气,还没说完就感觉腰上一紧,整个人瞬间腾空。  郁霈下意识揽住陆潮的肩膀,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  “你。”  郁霈心猛地一颤,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按在了餐桌上。  “陆潮不行。”郁霈下意识挣扎,他从未和人有过这样亲密的时刻,本能地拒绝推开他的肩膀,“你别乱来。”  “我不行吗?是我就不行吗?”陆潮闷声问他。  陆潮严丝合缝压下来,郁霈在头晕,可却觉得喝醉酒的人是陆潮,他勉强安抚这头疯狂的狮子,“我跟肖听……”  陆潮低下头解他的扣子,低哑嗓音全是狂妄和无所畏惧的疯,“我不想听见他的名字。”  郁霈无奈撑住他肩膀:“我跟他只是你别脱我……”  腰下一凉,郁霈下意识住了口。  陆潮掐着他的双手,仰起头来:“温柔有礼志同道合?”  “什么?”郁霈就像一条等待解剖的青蛙被迫张开四肢,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。  “我问你。”陆潮揉着他的掌心,低声问:“我碰你让你难受吗?我让你觉得难以忍受吗?”  “不是……”郁霈活过二十六年,一向清心寡欲不近情/爱,又习惯于算计好所有的事才会出手,他实在不擅长应对这种全由冲动支配的情绪。  陆潮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失控,让他没有办法用理性对待。  譬如此刻,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说就又被捏住了下颌。  这个吻比以往任意一次都要强烈,“陆唔……陆……”  就在郁霈以为自己会窒息的时候陆潮抬起了手,将唾液全部涂抹在他的唇上。  “恶心吗?”  不恶心,他从不觉得陆潮碰他会恶心,郁霈只是觉得陌生,未知的慌乱。  陆潮看他脸色红润睫毛湿漉漉的,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,碰到他额角的汗。  “试试?”  “不试。”  郁霈在这种事上不热衷,几乎将禁欲两个字具象化,只有被逼狠了的时候才会让那层坚不可摧的冰面碎出一点纹路,暴露几分世俗。  郁霈瞪他那一眼,含春带媚,陆潮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要一起爆炸了。  神经上的火星子到处飞溅,瞬间燎原。  “你要是不愿意那你就打我一顿,你想打我吗?”  郁霈在黑夜里听觉十分灵敏,两人的呼吸声交错,陆潮像是真的在等他动手。  郁霈不想打他,想掐死他。  陆潮低头靠近他颈窝:“我想要你,郁兰桡。”  郁霈握住他的手强行撑着起来:“陆潮,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?这种事不是随便做做,你要考虑清楚后果。”  “我很清楚。”陆潮低下头蹭着他的额头,语气温柔:“我也没打算随便,你要不要我?”  郁霈一直没开口,凉飕飕的空调风顺着小腿一路吹到他的脊背。  陆潮这次不是说说也不是嘴上占点便宜,是实打实地准备践行。  郁霈这会才发觉陆潮之前的那些只是和他闹着玩,发一发自己的闷气,再胡搅蛮缠地占点便宜,现在才是真正的占有欲。  “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。”  郁霈能察觉出他的醋劲儿和隐忍的闷气,别过头,“我不答应你就放弃吗?你有这么听话吗?”  陆潮俯下身抱住他,想问他之前说的赔是在报恩吗,如果没有这些帮忙、保护,如果他先认识肖听,那他还会喜欢自己吗?  “这次房间里有东西,薄荷和草莓味儿的,你喜欢哪一种?”  ……  陌生的痛席卷,郁霈脑子有一瞬间的空洞,本能地紧紧抓住他的手臂。  两条长腿瞬间绷直,像一条脱水的鱼被陡然扔进了通电的鱼缸。  “陆潮……”郁霈无意识的叫他的名字。  陆潮低下头一下下地亲他,“别害怕,我不会让你受伤。”  郁霈觉得自己的意识在寸寸崩裂、粉碎。  “陆潮你和我不一样,你要考虑你的家人,你还有……”  郁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,意识好像集中在了一点,又想根本不聚焦。  这种感觉和酒醉不一样,又胜似酒醉,他觉得自己失去了思考能力。  陆潮一下下在亲他的眼睑,低哑嗓音像是在哄他,但远得难以分辨,隐约觉得像是:“别哭,乖……”  郁霈意识涣散又勉强聚集,但在他的探寻之下再次涣散,无数遍的重复之下他终于爆发出短促的喘息。  “你喜不喜欢我?”陆潮每送一下手指就要问一次。  郁霈像一条窒息的鲸鱼,拼命地向上跃,终于找到机会,“我在清河班给你……”  陆潮低下头,叫他:“郁兰桡,你说喜欢我,你喜欢陆潮。”  这个名字只有陆潮知道,也只有他会这样叫,像是真正贴近了他的灵魂。  郁霈完全不知道这种事是这样的感觉。  陆潮一遍遍地在他耳边问:“你喜欢我吗?”  郁霈哑着嗓子骂他:“你个……蠢货,你的脑子到底怎么考上的大学。”  “买的。”  陆潮觉得再静谧的数据都无法衡量此刻,仿佛灵魂都被人抽出来。  他看到自己的汗水滴在郁霈眼睛里,仿佛投入荒原的一颗火种,将他仅存的一丝克制烧成了灰烬。  “拿……拿出去……”郁霈抓紧他的手臂,眼皮红得像是破碎的桃花瓣。  “一会就拿,乖。”  郁霈像一头年幼的困兽,被凶恶的猎人抓进陷阱,每一次觉得不能再往前了,下一次事实就会打碎他的认知。  尤其是陆潮把他抱起来走向落地窗时,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溺毙在浪潮里。  郁霈按着冰冷的玻璃,勉力睁开双眼。  窗外灯火通明,隐约还能看到对面高楼的窗户,那种暴露于人前的慌乱险些将他击溃。  “换、换个地方,别在这里。”  郁霈每一次低头都觉得渺小的车辆里都会有人探出头,看着他在这里沉湎情/爱。  “不换。”陆潮从后咬着他的耳垂,“郁大先生,把眼睛睁开。”  郁霈血液直冲脑门,陆潮每说一个字便会楔一次,他甚至看得见肚子的弧度。  郁霈长得瘦,肩胛弧线清晰,哆嗦时连蝴蝶骨都一扇一扇。  长发凌乱散落黏在湿漉漉的背上,脆弱又有韧劲儿。  他在落地窗上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,以及埋头压在他肩上的陆潮。  郁霈闭了闭眼,清晰的察觉有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壁正在土崩瓦解。  陆潮亲手打碎壁垒,将他从那个废墟里拽出来,泼上颜色。  “陆潮。”  陆潮咬着他的耳朵一声声说:“郁兰桡,我喜欢你,你喜不喜欢我?说你喜欢我,好不好,说一次,说你喜欢我,最喜欢我,只喜欢我。”  郁霈向后攥着他的手臂,在汹涌的浪潮中被撞碎了嗓音,“我喜欢……”  最后一个字被硬生生撞成了哭腔,郁霈眼前一黑,一口气险些没上来,死死抓着陆潮的手臂。  郁霈在欲海载浮载沉,像一叶孤舟只能紧紧抓住唯一的浮木,可这个浮木却一遍遍将他压进浪潮汹涌的海底,又在他即将窒息时硬生生拖出来。  他好像浑身都湿透了,拧一拧都是淋漓的水森*晚*整*理。  陆潮爱极了郁霈这个样子,褪去清冷,融化疏离,用那张殷红的唇溢出一声声破碎气息。  “再说一遍好不好,再说一遍。”  郁霈被他扣着脸颊被迫仰头,在他手指的不断骚扰之下重复:“我……我喜欢你……”  “喜欢谁?”  “陆唔……陆潮……”  陆潮终于听见这一句,浑身上下的神经血管都在一瞬间爆裂,烟花一般连绵不绝,让他有一瞬间的不真实感,于是再次逼问。  郁霈不知自己回答了多少次,只记得自己像是被驯化出了条件反射。  不知过了多久,他感觉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,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。  郁霈眼前发黑,陡然晕了过去,昏迷之前用尽最后的力气给了他一巴掌。  “你混蛋……”  “好好好,我混蛋。”陆潮抱着人进卫生间,仔仔细细给他清理。  郁霈那句喜欢还萦绕在耳里,让他每想一次就要笑一次,恨不得拿录音机将他录下来。  他以前不知道喜欢是什么,谈恋爱有什么好的,但自从和郁霈在一起他就觉得哪怕什么也不干都是好的。  他看着郁霈在就很高兴,被他骂一句训一句高兴,怎么都高兴。  陆潮给他洗干净,看着指痕忍不住低头亲了下。  “再来一次,好不好?”陆潮蹲在浴缸边缘,撑着下巴轻声宣告:“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。”  郁霈像是有所感应,几乎同时醒来,恍惚了一瞬就立即被他拉去所有注意力。  浴室里开了灯,炽烈的光线让他和陆潮避无可避的对上视线。  他清晰的看到陆潮肩上的抓痕,既羞耻又羞赧地闪开视线。  陆潮低下头亲他,诱哄道:“你求个饶,我就考虑放过你。”  郁霈别过头,无力地冲他踹了一脚,“做梦去吧。”  水花四溅,陆潮握住他的脚踝,“不求那就是不想让我放过你,听你的。”  陆潮故意曲解他的话,“是不是这个意思?”  郁霈真的有点怕了,颤着嗓子压出一句:“……求、求你。”  “求我什么?说清楚。”  郁霈几乎要咬碎牙齿,“求你……饶了我……”  “可我只说了考虑没说一定放过你,太天真了郁大先生。”  陆潮笑着,一抬手拉高他的腰,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。  郁霈一僵,无比羞耻地打着颤:“你别、别……”  浴室里水声哗啦不绝,吵得人耳膜发痒。  郁霈忍无可忍,哑着嗓子骂他:“够了,你自己……想办法去!”  陆潮毫不在意地亲着他的掌心,补上一句:“要只喜欢我一个人,听见没有?”  浴缸里的水渐渐凉了,陆潮觉得他受不住更多,硬是忍住了,把人洗干净抱回床上,自己回了浴室。  回来时郁霈已经睡着了,他顺势把人搂进怀里低头看着,心满意足地亲了一口。  郁霈闭眼昏睡。  陆潮抬手拨了拨他的睫毛,不由自主地想,这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真奇妙,他能从民国走到自己身边。  他真的喜欢自己。  郁霈半夜从昏昏沉沉里醒来,浑身酸痛得像是被人拆开过,记忆一股脑涌上来,他偏头看了看沉睡的陆潮,很轻地眨了下眼。  郁霈拿开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臂,缓慢地起身套上衣服,走到窗边坐下来看着窗外依旧流光溢彩的霓虹。  他将头靠在窗户上,不由自主地出神。  陆潮和他不一样,他没经历过被迫折腰的无奈也没有颠沛流离的痛苦,做什么事都随心所欲热烈狂妄。  他喜欢陆潮,可也怕陆潮变成下一个颂因程。  他希望陆潮永远都是那个张扬桀骜的高冷学霸,是众星捧月的豪门少爷,可私心里也庆幸过重活一次能遇上陆潮。  他可以为了陆潮去死,却不知道怎么保护陆潮不受任何伤害。  陆潮惊醒,下意识摸了摸床边,“郁兰桡?”  他环视一圈,看到靠坐在玻璃旁的郁霈,立即爬起来,“你坐那儿干嘛呢?”  郁霈回过头,被人搂进怀里。  陆潮在他耳朵上亲了亲,“难不难受?”  郁霈:“不妨事。”  “难受就说,老说什么不妨事。”陆潮说着就要去扯他的衣服,被郁霈一把按住,手腕骨上还有他昨晚留下的淤青。  郁霈皮肤薄,捏得重了就会留指痕。  陆潮有些心疼,握起手腕亲了亲:“你想不想打我?”  郁霈:“想。”  “那你打,我不动。”陆潮握住他手腕在脸上拍了拍,顺势将人抱进怀里亲了一遍,“但你下次别跟他出去喝酒,也别骗我。”  “我不告诉你是因为……”  “没有那个必要。”  郁霈:“不是,是怕你担心。”  “但你撒谎,万一出了事我找不到你怎么办?”  郁霈看着他的眼睛,半晌:“去洗漱吧,一会就要回去了。”  “不去,你亲我一下就去。”  郁霈抽回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一巴掌,指尖抵着他脑门说:“你不去我就自己走了,赶紧去。”  “一起。”陆潮把他从地上拽起来,伸手一抱放在了盥洗台旁,“来,我伺候你洗漱。”  郁霈勉强提起精神,“你的伺候还包括往我衣服里伸手,往我嘴里伸手伸舌头吗?”  陆潮理所当然:“我就是这么伺候人的,这是我们家规矩,我洗过手了不脏,来,把嘴张开。”  郁霈艰难跳下盥洗台,回房间换衣服去了。  两人一道回平洲,肖听还有事要留两天。  林让君发了消息让郁霈回去之后见他一面,郁霈答应下来,明令陆潮不许跟着,他实在是想清静一会。  到了疗养院,医生护士纷纷和他打招呼。  郁霈有些吃惊,后来才知道这次比赛轰动极大,又陪几个人拍了照签了名才进病房。  林让君躺在病床上,精神比前段时间差了一些,但见他来还是勉力笑了笑:“你怎么每次来都带花。”  郁霈:“您看着心情会好一些。”  林让君略微眯了眯眼,从他脖子上看出一道若隐若现的红痕,怪不得颂锦会到他这儿来发疯。  “你有交往的对象了?”  郁霈没想到他会问这个,迟疑片刻:“嗯。”  “男孩子吧?”林让君笑了笑,靠着枕头问他:“你喜欢他吗?”  郁霈迟疑了更久,“喜欢。”  “喜欢就好。”林让君看得出他的迟疑,也看得出他眼底的克制压抑,“你有顾虑?”  郁霈垂眼,面对着这个老人他不自觉放下心防:“嗯,我不怕别人指点,也不怕别人非议,但……”  林让君斟酌片刻说:“你别怪我多嘴,还记不记得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跟你说的话?”  郁霈回忆两秒,说:“不要总想着做别人的伞。”  林让君没继续说,反而开始讲自己:“我跟师哥活了这么些年,被人指点过、骂过,不过我从来没有后悔过,我也没怕过,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  郁霈轻轻摇头。  林让君知道他不明白,“你的心里只有保护别人,你不希望陆潮为你受伤,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做别人的伞的同时也是在拒绝别人的保护。”  郁霈心头微震,他想保护陆潮不对么。  “你这样的保护,其实也是在伤害他。”林让君定定看着他的眼睛,幽幽叹了口气:“他想要的是你,还是别人公平的眼光?或者换位思考,如果他为了你的名声放弃你,你能理解他不怨他吗?”  郁霈:“为什么要怨他?”  林让君:“?”  林让君差点儿让他噎死,现在才知道这个人远比他想象的更克制更会压抑自己的感情。  “你愿意为他去死吗?”  郁霈毫不迟疑点头。  林让君再次沉默了,让他去死毫不犹豫说个喜欢沉默三秒,“你有没有想过,在你想做他伞的同时,他也想做你的港湾,别让保护变成伤害。”  郁霈心念涌动,“嗯,我记住了。”  林让君:“我今天叫你来是有另一件事,因为我……我们的事让你……他妈妈受了很多伤,现在她情绪非常不稳定,我怕她伤害你。”  郁霈:“好,我心里有数,多谢您的提醒。”  林让君点点头,“你的戏班怎么样了?还缺乐师吗?”  “缺。”  “我有两个人选,虽然年龄大了一些但人都很可靠,做这一行,肯吃苦有恒心最重要。”  郁霈:“您还病着,就不用为我操心了。”  “操不了多久的心了,何况我还有个私心。”林让君叹了口气看向房门,“等我死了以后,如果颂老愿意去你那儿,你能收留他吗?”  郁霈微怔,“可以。”  林让君笑了笑,“好。”  林让君体力不济,郁霈也没和他聊多久,出了疗养院便思忖着应该给郁审之去个电话,虽然他没办法解释借尸还魂,但总能以郁霈的身份和他谈判。  既然颂锦仇视他,那断绝关系立下字据她总能满意了吧。  他取出手机,却先一步收到了郁颂安的短信。  ——哥哥,我离家出走迷路了,你能不能来找我?  郁霈虽然对郁颂安比较冷淡,但这小孩儿却真心把他当哥哥,上次打架进派出所不敢告诉颂锦,这次恐怕也是。  ——地址。  郁颂安很快发了过来。  一下车郁霈就发现那儿荒凉得像个乱葬岗,到处都是被开发了一半的乱石土坡,放眼望去毫无人烟。  郁霈怀疑郁颂安是不是说错地址了,拿手机准备再问,隐约觉得身后有人靠近,回过头的一瞬间眼前一黑。  沉重的一下重击砸得他头骨都要裂了,郁霈看着十几个人高马大,握着棍子朝他团团围住的男人们,心脏不自觉发沉。  郁颂安骗他?  郁霈强撑着眩晕,但昨晚消耗的体力和被陆潮折腾的酸痛让他完全提不起劲。  他掐着掌心,试图找机会离开。  对方人多势众不能硬碰硬,郁霈躲过袭击握住对方的手腕狠狠一拧,棍子当即掉在了地上,他弯腰去捡,余光瞥见挥来的钢管下意识闪开。  郁霈抓住其中一个男人,用他的身体挡住攻击,同时抬脚一踹撞倒对面的男人,眼疾手快捡起木棍向后狠狠一砸。  “你们是谁?”  男人握着木棍看向郁霈:“别急,你很快就会知道了,我劝你不要反抗,我可不会管你的死活。”  郁霈忍着手腕裂开的剧痛,冷笑:“凭你也配?”  “上。”  郁霈比对方冲过来更快,扭头抓住一个男人的手狠狠向下一折,撕心裂肺的响动当场响彻废石场。  他出手狠,尽管十几个男人围着他一时也没能靠近,但双拳难敌四手,他膝盖一软跪下去的一瞬间后脑一疼,当即失去了意识。  再醒过来时,他浑身上下都疼得像是被千刀万剐,连胸腔腹腔里都像是被撕扯着疼,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呛人的塑胶味。  郁霈眯了眯眼,勉强聚焦。  他手被人反绑在身后,双脚也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,狭小的空间内堆满了建筑器材和工具。  “你终于醒了。”颂锦从阴影里走出来,全无上次见过的优雅端庄,她没化妆也没挽头发,看起来憔悴了不止十岁。  郁霈坐在地上,仰起头看她走近,“那些人是你找来的?你假借郁颂安的名义约我到这儿来,就为了绑架我?”  “对,不然你会来吗!”颂锦双眸充血,蹲下身摸着他的脸一声声说:“你都这么大了,这么久没看到你都这么大了。”  郁霈别过头躲开她的触碰。  “不要跟男人在一起,听话,啊。”  郁霈察觉出她的神经,蹙眉道:“你连郁颂安都利用?”  颂锦不回答,蹲在郁霈跟前说:“也别再唱京剧了,它会害了你。”  “不可能。”  “那我就毁了你的手,毁了你的嗓子。”颂锦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一把刀来,直抵着郁霈的鼻尖发抖。  郁霈看着寒光凛冽的刀尖,上面照映出他的倒影,他却先想到了陆潮。  如果是以往,他一定宁折不弯,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妥协,但这一刻他忽然不想死了,他想再见见陆潮。  他想为了陆潮再多活十年、二十年、上百年……  有一瞬间,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陆潮总是问他“你喜不喜欢我”,他以前觉得意会即可,不必说得太过明确。  陆潮一直照顾他宠着他,让他忘记了他其实还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。  他有着桀骜的少年气,有烈性张扬的浓烈爱意和藏不住想要对全世界炫耀的骄矜意气。  郁霈不在乎那些嘴上的喜欢,对爱情的需求也不高,他历经沧桑走过破碎,却忽略了陆潮需要的那句明确的“我喜欢你”。  郁霈呼吸之间胸腔剧痛,看向颂锦淡淡说:“我可以不唱京剧,但我要知道理由,你凭什么要求我,你生了我,养过我吗?”  颂锦冷笑一声:“我生你,我根本没生过你!是你爸爸搞大了别人的肚子生了你!如果不是为了……”  郁霈愕然,他不是颂锦亲生的?  颂锦察觉失言,陡然起身:“你在这儿好好反思,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去!”  颂锦丢下刀,离去时将大门锁上。  郁霈靠在建材上勉强喘了两口气,放松下来的同时不自觉想颂锦那句话的意思,既然他不是颂锦生的,为什么让林让君去养?  她和郁审之之间有什么?  郁霈浑身都疼,被陆潮折腾过的地方更难以忽视,陆潮……他想到这个名字心不由得再次颤了颤。  天一寸寸黑下去,郁霈腹腔的疼痛几乎无法忍耐,连喘口气都像刀割。  死亡的威胁随着黑暗一起降临,郁霈艰难挣扎了两下发觉手腕的绳越来越紧,手机被颂锦拿走了,不过就算在身上也没机会用。  郁霈环视一圈,除了大门就只剩一个只能容纳篮球的气窗。  他和颂锦交流不多但也明白她对“郁霈”的厌恶,但没想到她会这么疯魔,甚至不惜铤而走险绑架。  -  陆潮在寝室玩了会手机,一遍遍打开郁霈的微信框。  他昨晚弄得太狠了,气得郁霈下了飞机也不理他,还勒令他今天不许到清河班去。  陆潮昨晚吃得心满意足,硬是忍了一晚上没去讨嫌。  “潮哥,你发什么春呢。”徐骁探头过来,“你对着作业也能发/情?”  “滚蛋。”陆潮把手机往桌上随意一丢,心情极好地在徐骁头上搓了一把:“暑假到我家去玩那水陆两栖飞机。”  徐骁:“真的!”  “骗你干嘛?”陆潮勾着嘴角笑,随手收拾了东西上床,“睡了。”  “这么早?你不是要去梦里见我们小鱼吧?”  陆潮轻嗤一声:“我还需要去梦里?我现在给他发个消息,他立马秒回好么,保证当场喊潮哥说爱我。”  “你发,赌五毛。”  “……”陆潮骑虎难下,掂量着手机发了条:“干嘛呢?”  足足三分钟过去消息石沉大海,徐骁在一边乐:“你看看,不行了吧,我们小鱼高贵冷艳能说喜欢你?”  “他昨晚……”陆潮把手机一塞:“你个单身狗懂个瘠薄。”  陆潮连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,他忽然有些紧张,郁霈不会是不想理他了吧?  昨晚他玩的太过火了,郁霈不想要他了?  他这人性子清冷又禁欲,昨晚被他逼成那样生气也正常,陆潮心虚又心热地想:下次还敢。  他硬生生忍了一晚上,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早餐到了清河班。  “你师父呢?”  “师爹。”岑忧乖巧跑过来,摇摇头说:“不知道呀,师父说好昨晚再帮我指导一遍,但是我等到晚上也没来,今天我要比赛,他还说好送我去的。”  陆潮忽然有点不安,郁霈不理他情有可原,但清河班跟岑忧在他心里重于一切,不可能不管她。  “给你师父打电话。”  岑忧掏出手机拨号,这次显示关机。  陆潮心彻底沉了,郁霈做事不会这样没有交代,他一向缜密稳妥,绝对是出事了。  “我找人送你去比赛,你等着。”陆潮交代两句,给霍听月打了电话让她赶紧来,在她吱哇乱叫的为什么里直接挂了,又给肖听打电话。  肖听:“没有啊,他没找我,你吃醋也要讲讲道理。”  陆潮顾不上闲聊,挂电话前听见他说:“郁霈那么喜欢你你还乱吃醋,你就仗着他纵容你,我可要为我们班主鸣不平了啊。”  陆潮:“什么?”  肖听总算找着机会喷回去,“他都跟我说你是他男朋友了,你是个醋缸吧。”  陆潮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,原来郁霈跟别人承认过自己是他男朋友?他以为的不喜欢、报恩,其实是他无声的纵容?  他怎么忘了,郁霈和他不一样,他是一个来自民国的老古板,他一向内敛,怎么会把喜欢、爱挂在嘴上。  陆潮脑子纷乱,完全没办法思考这些,把电话一挂到处找人。  “找,想办法找!”  “什么叫不好找?调监控,把从机场开始能查的监控都给我翻一遍,会给钱吗?办不到就是钱不够多,我让你帮我省钱了?”  陆潮把自己能想到的人脉全都找了一遍,甚至给严致玉打了个电话,被她劈头骂了句:“对象丢了把你急的,你能有点出息吗?”  “他不会无缘无故不见,一定是出事了。”  严致玉听他斩钉截铁也有点担忧,立即拨内线安排Anna,“找,想尽一切办法把郁霈找到,把平洲掘地三尺也把人找到。”  Anna:“好的严总。”  陆潮怀疑是郁审之和颂锦但又不能确定,于是先到了疗养院找到林让君,从他口中得知郁霈确实来过,还得知了他那句“愿意为他去死”。  陆潮眼睛都要红了,死死咬着牙转身下楼。  你敢。  郁兰桡,你敢做那种屁事儿老子弄死你。  陆潮边想边又祈求,郁兰桡,你千万别乱想。  郁霈的电话还是打不通,他对这个世界很陌生,除了演出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京城,陆潮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。  郁霈昏睡了一会,醒来时天已经全部黑了。  他腹腔里疼得快麻了,清晰地感觉到五脏六腑拧在一起,看来颂锦真的很怕他逃走。  郁霈嗓子干涩,艰难地动了动喉咙低低咳嗽,带起无法忍受的疼痛,下意识蜷缩了下。  他忽然有些好笑,上一世没被人绑架过,这一世反而被绑在废弃厂房里。  郁霈昏昏沉沉,艰难挪动了下脚尖,试图将近在咫尺的刀子勾过来。  “哗啦”一声,门被人从外面拉开。  郁霈下意识眯了下眼,看到熹微的晨光,隐约判断自己被关了超过十七个小时。  男人似乎只是为了判断他还在不在,郁霈哑着嗓子开口:“能给我杯水么?”  男人笑了声:“你还以为自己在这儿度假呢?还要水。”  郁霈也不是真的要水,他需要一个人来保持清醒更需要判断出颂锦的目的。  “你绑架我,目的应该不是为了让我死吧?颂锦交代你要弄死我?如果我死了,算在你头上还是她头上?”  男人一想也是,他们老大答应了赚这个钱,但他可没打算背人命,绑架和杀人那可是两个概念。  “你等着。”男人拎了瓶水回来,走到郁霈跟前突然停下来,防备地盯着他:“你别耍花招啊。”  “我能耍什么花招,我都被你们绑在这儿了。”郁霈嘴唇干燥,很轻的笑了下,“或者你把水倒到我嘴里。”  男人拧开瓶盖,往他嘴里倒了点水,看他呛了一口下意识停住。  “就你一个人守着我?你行么?”郁霈轻咳一声,压抑着腹腔里的疼,喘了半天气才又开口,“你不怕我逃出去?”  男人下意识看向他被捆绑的手,见没有松开的迹象才松了口气。  郁霈看得出这个人没有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,应该是个突破口。  他很低的笑了声,长发垂下来,显得有些脆弱。  “你怕什么,我逃不了。”  男人冷哼一声:“你敢耍花样我就宰了你,反正到时候一埋谁也不知道。”  郁霈靠在建材上,脊背被硌得很疼但也同时保持了清醒,“颂锦打算杀了我?她不敢。”  “她说了,如果你不听话,那就把你关到死。”男人说着,居高临下盯着郁霈:“你真喜欢男人?”  郁霈下意识一惊,好在男人看他的眼神并没有觊觎,只有明晃晃的探究。  “是啊。”郁霈笑了声:“你没见过喜欢男人的男人吗?”  男人让他问懵了一瞬,有些尴尬的直起身:“怪不得她要关你,喜欢男人多恶心。”  郁霈:“郁审之呢?”  男人惊愕:“郁审之?你说那个书记?他是你什么人?”  郁霈见他表情错愕,显然是不知道郁审之的,便撑着气力说:“我爸爸,书记绑架自己的儿子,你拿这个又可以去勒索他一笔了。”  男人惊骇又防备地看着郁霈,觉得他也疯了,哪有人让别人去勒索自己爸爸的?  “你家真乱。”  郁霈没了力气,软软靠在建材上喘气,微微闭上眼:“你出去吧。”  男人一愣,他使唤自己呢?  他有心想踹一脚,但看他细皮嫩肉的又没下得去脚,想了想在他踝骨上踢了一脚,“少命令老子。”  郁霈没睁眼,混混沌沌地睡过去。  他有些发烧,脑子里像塞了一把火炭,迟钝地想:颂锦让他别唱京剧无非是因为林让君喜欢男人,让他分手……  郁霈沉沉昏过去。  陆潮足足找了十七个小时,把能用到的人脉全用了,郁霈好像人间蒸发了。  他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,陆潮有一瞬间想起他曾经问过的“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,你会不会忘记我”。  徐骁和林垚也发动朋友寻找,看陆潮几乎快疯了,干巴巴地安慰:“没事的,小鱼他一定不会有事儿。”  陆潮查遍公交和出租车,终于找到了郁霈的去向,他头发长长得也漂亮,很容易留下记忆。  出租车司机确切道:“去了新景区,在一个旧厂房附近下了车。”  “你确定?”徐骁立即掏出照片给他看:“是这个吗?”  “哎呀我认识,小玉佩嘛,我还看了他的比赛,刚刚拿奖的那个是吧?”  “他去新景区干什么?”  “这我就不知道了,不过我看他表情淡淡的不太着急,可能也没什么大事,怎么啦?小玉佩不见啦?”  徐骁看他一脸八卦,还没来得及开口陆潮已经一阵风似的卷走了。  他也立马跟上:“潮哥你先别急,有去向就行。”  陆潮把车开得飞快,徐骁险些从车窗里被甩出去。  郁霈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,他彻底烧迷糊了,头疼得几乎撕裂。  他一睁眼,脸上顿时被浇了一瓶水。  颂锦面容憔悴地站在他跟前,比昨天看起来更老几分,连眼底都全是红血丝。  看来昨晚不止自己没睡好。  郁霈勉强换了个姿势,颂锦立即防备地命令:“你别乱动!”  郁霈依言停下,就着这个姿势仰头看她:“您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?还是说您打算永远关着我?”  颂锦看着他脸颊和眼睛烧得通红,居高临下地问:“你知错了吗?”  郁霈没有昨天那么急了,淡淡道:“你敢杀了我吗?郁审之的仕途,亲生儿子郁颂安的人生,你要亲手毁了他们,自己再给我偿命吗?”  颂锦当然不想,但如果又要遭受那些暴力,她宁愿郁霈没有活过。  “你也是我亲生的。”颂锦看着他的眼睛,眼睛里几乎蹦出钢针,“谁说你不是我亲生的。”  郁霈笑了声,没揭穿这句话。  “我再问你一遍,你到底愿不愿意跟陆潮分手?”  郁霈冲她低低一笑,“我嘴上告诉你我愿意,你信么?”  “我当然不信。”颂锦一抬手抓住郁霈的领子狠狠一拽,“你想耍什么花样。”  郁霈脸色瞬间煞白,疼得几乎断气,勉强地动了动嘴唇,“我能耍什么花样,让我给他发条消息告诉他我们分手,如何?”  颂锦觉得他不可能这么听话,他一定是在耍诡计。  “我用你的手机,发语音总行吧,你也不用解开我的手。”  郁霈脸上毫无血色,看着也没有威慑力,颂锦迟疑许久,掏出手机问他:“号码。”  郁霈背给她,颂锦输入后把手机靠在他嘴边,“说。”  郁霈轻喘了口气,哑声说:“陆潮,我们分手吧,我还是觉得我妈妈说的对,男人不应该和男人在一起,我和我妈妈在一起,你也不用找我了。”  郁霈说完往后依靠,抬起眉梢静静看颂锦,赌她会把这条短信发出去。  她只要发出去,陆潮一定能察觉不妥,他没指望陆潮来救,但总得留个后手。  颂锦觉得没什么问题,将短信发送。  郁霈喘着粗气,双眼发雾嗓子也干涩,“你这么恨我,除了我不是你亲生的之外,你更恨得是外公,既然如此,你何不跟他断绝关系?”  “断绝关系?你以为断绝关系就能泯灭掉我受的伤吗?”  颂锦冷笑着,俯下身再次抓住郁霈的领子:“你们永远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,如果你经历过,你会比我更恨。”  “不会。”郁霈定定看着她,轻轻一笑:“你真可怜,你在伤害这个世界唯一爱你的人。”  “住口。”颂锦一耳光抽到郁霈脸上,颤抖着手指他:“少来教训我。”  郁霈舔了舔唇角,“我跟陆潮结束了,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?”  “我会给你办退学手续,我会安排你出国,时候到了自然会让你出去。”  郁霈:“你这么怕我?是因为别人会因为我而联想到京剧,从而提起林让君,是么?”  “郁审之是怕我影响他的仕途,可你有没有想过,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京剧就算没有我,还会有其他人,你想掩盖的秘密都会公诸于世。”  “住口住口!”颂锦不想和他交流,他太聪明了,也太可恨。  颂锦狠狠将郁霈掼在铁架子上,愤而离去。  郁霈看着她的背影,微微松了口气,知道她的目的就好。  他试探着动了动手臂,一活动四肢百骸都疼,他硬生生忍住剧痛,猛得扯了一下。  冷汗瞬间淋漓。  -  陆潮收到短信的一瞬间,险些将车开到石坑里,如果之前还是怀疑,现在他可以确定郁霈是真出事了。  他也许会提分手,但绝不会叫颂锦妈妈,他说和她在一起,是被她囚禁了?  陆潮立即让人定位,徐骁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陆潮,他一直都是沉稳恣意、游刃有余的,这一刻的他好像被人抽掉了主心骨。  “潮哥你先别急,我觉得小鱼这么聪明一定没事,他说不定在想办法周旋呢。”  陆潮:“他那么娇气,怎么可能没事!”  徐骁虽然也很着急,但还是小声逼逼:“有没有一种可能,他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娇气。”  他明明可以徒手抓蛇,还可以给人装胳膊,他哪里娇气。  新景区非常大,按照出租车司机说的位置,陆潮发现了一枚簪子。  他险些跪在地上,捡起簪子脸色都变了,无头苍蝇似的满山乱找。  徐骁隐约看到一个人影,大声喊:“大哥,你有没有……”  男人拔腿就跑,徐骁懵了:“跑啥啊?”  陆潮脱口:“追上他。”  “啊?哦。”徐骁下意识追上去,陆潮猜测郁霈就在附近,但这里能藏人的地方太多了。  他攥着簪子,隐约听见一丝微弱的动静,拨开木丛一看,郁霈赫然躺在里面。  他浑身是伤,脸颊肿得可怕。  陆潮几乎要昏过去,双手颤抖地抱起人,“郁兰桡,你醒醒。”  郁霈无知无觉,如果不是还有呼吸起伏他险些要以为这个人已经不在了。  陆潮抱起人喊了一声,“徐骁。”  徐骁没追上人,立即跑回来看他怀里半死不活的郁霈也吓了一跳,“他……”  陆潮把人往车里一塞,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医院,一落地就被推进抢救室。  柳敏认识陆潮,一把拽住他:“哎你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?”  陆潮没心情回答,死盯着抢救中三个字。  那个地方是开发了一半废弃了的厂区,以他的谨慎怎么会到那儿去?  颂锦想做什么?  陆潮完全集中不了精神思考,连坐下他都觉得不安,只能像雕像一样站着。  徐骁站在一边不敢吭声,林垚也不敢多问,就那么陪他一森*晚*整*理起做雕像。  抢救室的门开了,陆潮不顾麻木的腿立即上前:“他怎么样?”  医生摘下口罩,眉头紧锁道:“他身上有多处被钝器击打的外伤,这些都不要紧,内伤比较严重,还有一只胳膊有明显的脱臼过再接上的痕迹。已经抢救回来了但还没渡过危险期,先观察吧。”  陆潮险些跌在地上,被人从后头扶了一把。  严致玉:“到底怎么回事!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!”  郁霈躺在病床上,脸色惨白看不出一点儿生气,陆潮第一次主动听话没去骚扰他,就让他陷入了这样的危险。  如果不是他昨晚执意要他,也许……也许他能反抗、也许不会受伤。  自责几乎要将陆潮灭顶,他想,也许是自己害了郁霈,他不该吃醋、不该动气更不应该冲动要他。  他其实明知道郁霈对他纵容,他明知道郁霈对他和别人不一样……  陆承业拍拍陆潮肩膀:“没事的,他吉人自有天相,一定不会有事的。”  徐骁和林垚怕在这儿打扰,默默走了。  护士看陆潮不肯松手,提醒道:“麻烦家属先冷静一些,我们要送他去病房。”  陆潮不想松,他有种松开了郁霈就永远不会回来的预感。  陆承业掰开他的手,沉声道:“陆潮,听医生的,把手松开。”  陆潮被迫松手,直起身看着他了无生气地被推进ICU。  郁霈在ICU住了三天,陆潮不眠不休了三天,眼睛熬得几乎往下滴血。  严致玉看得心疼,恨不得把能用的药全塞郁霈嘴里,但他什么都吃不了。  他像个瓷娃娃躺在病床上,严致玉问了医生无数遍,“不是说几个小时就能醒吗?这都三天了怎么还不醒?”  医生也有些无奈:“我们能用的药已经用了,一是他伤得太重,二是病人的求生意识不够强烈,也会造成长时间的昏迷。”  陆潮听见求生意识不够强烈时险些栽下去,他不想醒了?  他想回去了?  医院规定每天有几分钟的时间可以探视,陆潮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叫他名字。  “你是不是怪我?你先醒过来,打我骂我都成,以后我不会跟你吃醋了,你醒过来好不好?”  严致玉在外头心疼的快要心梗了,这三天她也熬得心脏突突的。  陆承业揽过她肩膀,低声安慰:“别担心,医生不是说脱离危险期了吗,迟早会醒的。”  严致玉重重叹气,“可怜孩子,到底是谁下这么重的手,给我告他、告到他……”  “颂锦。”陆潮行ICU里出来,哑着嗓子说:“郁霈想过办法通知我是颂锦绑架他。”  “颂锦?”严致玉气得爆了句粗口,“我就说她不可能善罢甘休,原来她说不动我拆散你们就跑去折磨自己儿子了?这居然是亲妈能干出来的事。”  陆承业拍拍她的背:“消消气,咱们想办法解决问题。”  “解决?当然要解决,我不弄死她我就不叫严致玉。”  严致玉一股邪火蹭蹭地烧,当场给颂锦打了个电话劈头就骂:“你是不是疯了,你怎么下得去手!”  颂锦还在打点让郁霈退学的事,莫名其妙道:“你什么意思?”  严致玉:“我什么意思?你找我谈判我不答应你就拿郁霈开刀是吧?这孩子你不要我要!”  严致玉气得也不管是不是在医院,叉着腰说:“你嫌弃,你恶心,你觉得丢人,可他是我儿子的宝贝,是我和他爸想视如己出的宝贝,你可以弃如敝履,但你凭什么去伤害别人的珍宝。”  颂锦还不知道郁霈已经出来了,拧眉道:“你发什么疯。”  “我发疯?”严致玉简直要让她气笑了,“我已经找到郁霈了,我告诉你……”  严致玉话没说完,手机就被人抽走。  陆潮握着手机,冷冰冰道:“他根本不是你儿子,你加在他身上的痛苦,我要你百倍的还回来。”  颂锦豁然起身,汗流浃体地质问:“你怎么知道!他告诉你的?就算他不是……你又凭什么?”  “凭我是陆潮,凭严氏,我磕得起。”陆潮说完把电话挂了。  护士看这仨人,小声提醒:“那个,不要喧哗?”  陆承业作为唯一还拥有理智的人,礼貌点头:“抱歉,我们会注意。”  严致玉还在气头上,一偏头看向陆潮:“儿子,你说他不是颂锦儿子是什么意思?”  陆潮靠着墙壁,颓然又憔悴地靠着墙壁,低声将郁霈的身世讲了。  严致玉和陆承业双双沉默。  借、借尸还魂?穿越?  乖乖?  严致玉的第一反应居然是:我儿子喜欢了个祖宗?真有本事啊。  陆潮看着静静躺着的郁霈,喃喃说:“妈,他会不会又穿越回去了?他……还能回来吗?”  严致玉斩钉截铁:“能,他彩礼都收了,凭什么不给我当儿媳妇。”  陆潮默不作声,也许他就是因为不愿意当你儿媳妇才不回来。  严致玉从未见过陆潮这样失魂落魄这么颓然,像是没了精气神。  他从小就张扬桀骜,反骨加包袱有五百吨重,别人撒尿和泥的年纪他已经在玩模型了。  别人上小学,他都能自己捣鼓出一个飞行器还帮着破了个连环大案,永远一副波澜不惊的拽王bking。  严致玉抬手,抱住自己这个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儿子,“陆潮,妈妈跟你保证,他能回来,他一定会回来。”  -  郁霈昏昏沉沉地做着梦,觉得有人在哭,又像是在笑,他听不真切。  浑身都疼,骨骼都像是被打碎了又捏合,脆弱的连他的呼吸都承受不住。  天阴沉得厉害。  郁霈仰头看着天,又看向破败疮痍的土地,以及熟悉的古朴宅邸。  到处都静悄悄的,郁霈推开宅子大门,看到正在认真练戏的小弟子,和一旁擦拭弓弦的老师傅。  他们一见到他顿时站起来,“郁先生。”  郁霈眼眶瞬间湿润:“我回来了,你们……都还好吗?”  “我们……我们都好。”老师傅笑着落泪,郁霈坐下来看着小弟子围上来一一和他讲这段时间有多认真,学了多少戏。  “嗯,乖。”郁霈笑了笑,摸摸小弟子的脑袋,“我有些累,让为师先休息一会。”  “好呀好呀。”  郁霈走进熟悉的房间,摸了摸陈设径直走向床榻,昏昏沉沉地睡过去。  翌日一早,他又被叽叽喳喳的嗓音叫醒,推开窗户看到小弟子们在一起分东西吃。  他起身,披了件长衫出来,“吃什么呢?”  “花生,师父要吃吗?”小弟子摊开掌心递给他,小小的掌心里躺着一个干瘪的小花生。  郁霈拿走剥开,“嗯,不好吃啊,改日师父给你们买更好吃的糖炒栗子,还有烤红薯。”  “谢谢师父!”  郁霈隐约闪过一道思绪,像是有人捧着糖炒栗子和烤红薯在等他。  那人笑得张扬,却始终看不见脸,郁霈有些头疼得揉了揉。  “先生不舒服?”  郁霈摇了摇头,看着老师傅擦拭弓弦,接过来拉了一小段。  “先生手艺还是这么好。”老师傅乐呵呵直笑:“如果您来教学,一定教得更好。”  郁霈轻笑:“您教得好。”  “先生累了。”  郁霈撑着下巴,肩上长衫滑落几分,“不累,能护着你们就不累。”  “师父,师哥欺负我,他非说我娇气不肯吃苦,他还说我砸不动核桃。”  郁霈笑着摸摸他的头:“不听师哥的,小时一点儿也不娇气。”  “你不娇气你拧不开瓶盖?”郁霈脑子里忽然闪过这句话,他一怔,却没抓住。  他好像忘了什么……  郁霈仔细回忆,越想抓住越抓不住,那个原本就虚无缥缈的轮廓像是一股青烟即将弥散。  日出日落,郁霈在天水班过了三天,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人,什么事。  “师父师父你什么时候走呀?”  “先生你该走了。”  郁霈看向围在他身边的小弟子,莫名又茫然:“我去哪儿?”  他们不回答,一个劲地催促他离开。  “你快走呀。”  “师父你快走吧。”  “先生你已经为我们做得够多了,这里不是你该生活的地方,去吧,去替我们看看那个没有战乱的世界。”  郁霈像是被人猛地推了一把,陡然跌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渊。  他突地睁开眼,闻到了呛鼻的消毒水气味。  郁霈恍惚了一阵,看着雪白的墙壁和顶灯,感觉到手上覆盖的体温,以及身侧浅浅的呼吸声。  郁霈偏过头,看到漆黑的头发、高挺的鼻梁。  他动了动手指,陆潮一下子醒了,用赤红的双眸盯着他,活像是刚塞进了灵魂的娃娃,呆滞又古怪。  “陆潮。”郁霈咽了咽唾沫,缓解胸腔里的疼痛,“你把耳朵靠过来,我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。”  陆潮陡然打了个激灵,眼角眉梢立即笑开,又像是哭,“那什么,岑忧这次比赛赢了,我让霍听月送她去了,你手臂没事儿,你接得很好,以后不会影响唱戏,清河班的手续也……”  “陆潮,你确定要一直说,不听我想说什么吗?”  陆潮眼睛一下红了,回过头抹了一把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头回来靠近他,“说什么?你最重要的不就是……”  郁霈说:“我喜欢你,只喜欢你。”  

上一页 目录 +书签 下一页

4A小说

网站地图